下一秒，她生生被人捂住口鼻，待她回神，已然被拖入一處叢林，等他看清那人，她張口，最後終是沒有開口。

“別說話。”顧天瀾一臉緊張，雙目警覺的左看右看。

“他們呢？”因為已經搞清楚其中關節，林小童也不多問，直接問其餘人的位置，顧天瀾卻說不知，只道是林小童他們走了，才有接引仙人模樣的人過來解釋了幻境的規則，“那接引人只問了三句願不願，然後讓我們自己進入幻境，我想了想，好漢不吃眼前虧，就進來了，想再做打算。”

“他們都進來了？”林小童追問。莫非自己猜測錯誤，那些人並非入了幻境，而是自己游離大山去了？

“大概。”顧天瀾臉色有些難看。

“不要騙我。”林小童抽出短刀，抵住他喉頭。

“你幹嘛？”顧天瀾面色微微一變，語調卻還是穩的。

“我不信你。”林小童瞇了眼，危險的像是一只豹子。“說。”

“幾日不見，倒是潑辣許多，果然村婦。”顧天瀾避重就輕，林小童卻從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出異樣。

“不說就都死這，我這命，本也不值錢。”林小童收斂了怒意，突然嘿嘿一笑。“拖你做墊背，也不虧本。”她用手環住他，勒著，一副渾不過就是你死我活之事態，顧天瀾也不掙紮，呆呆楞住。

“是我不好，不該將你們扯入這局，我到底是高看自己了。”顧天瀾突然一跺腳，對著林小童道：“是我不對。”他突然的道歉讓人不知所措。

“誰死了？”林小童問。

顧天瀾這個人，不會道歉，他道歉，一定是受了刺激。

“沒有，不會。”

他在抗拒。

“黃金元？”

“綠桑？”

她一個個猜。

顧天瀾慢慢蹲身坐下，樹蔭灑在他臉上，明明暗暗，他的臉一半明亮，一半黑暗，一半少年，一半……不知所謂。

他長長嘆了一口氣。

“他們來的時候，大家都覺得這次很幸運，聊著天，覺得能安穩幾日，其實我該有預料的，他們那樣的人，趕盡殺絕的手段，怎會如此輕松……”

他的聲音低低的，但是林小童聽的分明，字字句句，清清楚楚。

林子不遠處，時而傳來淒慘的叫聲，大廝殺已經開始了，但是此處是安全的，顧天瀾用符咒制作了一個結界，結界保護兩人，不會被外人發現，從別處看，這裏不過是一處叢林罷了，只是這幻境不知何時才能出去，而符咒用一張少一張，他如此卻是奢侈了。

顧天瀾繼續：“只有許硯，悶悶不樂，心事重重，我們以為他是擔心你，便寬慰他，說以你資質，活著的幾率很高，但是他只是搖頭，後來到了第二日，果然，幾個穿著華清派道袍的人來到了客棧，說邀請我們入幻境，好幾個修士提出異議，但是那幾人問了幾句願不願，第一次沒有人回答，那幾人一揮手，幾乎一半人直接化為糜粉，第二次好多人覺得害怕，便說了願意，於是瞬間消失了，我估摸著應該是被傳送入幻境了，後來第三次，我們餘下的人自然是同意了，於是都被傳入此處了，過程中，有人告訴我幻境的規則，便是殺你們這些先入內的獵物了。”

“你們都進入幻境了嗎？”林小童心中突然空蕩蕩，不安感覺彌漫開來。

顧天瀾咬唇，直到滲出血來，才字字誅心道：“許硯他不肯，他說，如此言而無信的門派，不入也罷。”

他這般說？

林小童呆住。

他看起來，不像是那般堅持的人啊。

明明，只是假裝進入華清，然後再圖謀，不是嗎？

還是說，一開始，許硯，真心是想要拜入華清的？

林小童突然有些恍然了。

啊，那個姑娘們口中翩翩佳公子的許硯啊，村子裏最最厲害的貴公子，為什麽一開始一直拒絕黃鶴仙人的邀請進入靈山派，並不是什麽體弱多病，而是他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靈山派吧，他一直一直，是以舅舅眼中的華清派為目標的啊。

畢竟華清與靈山相比，天壤之別。

許硯，我竟然是從未了解過他的。

他發現華清並非他所認為的華清，便絕望了，殉道了嗎？

“他真是傻。”顧天瀾道。“榆木腦袋，果然讀書人就是讀書人，迂腐之極。”

雖是埋怨，林小童卻以為，他是深深懊惱的，若不是他執意，也許許硯能夠在靈山平安修仙，比一般人長壽，也活個現世安穩，帶他到此處，出世又入世，卻是破了他的明月光。

“你不必太自責。”修道之人最不能為俗事纏繞，顧天瀾看著大大咧咧，也不害怕殺人，也沒顧慮，但對於許硯的愧疚若是由著他去，不去疏解，怕是會種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心魔，雖然不喜歡顧天瀾，但他身世可憐，林小童也不願他的路太難走，於是出言相勸。

“你不是最喜歡許硯了嗎，如今是我害死他，你倒是不怪我？”顧天瀾轉頭看林小童，眼睛裏閃著疑惑的光芒。

“我……”林小童楞住。

對呢，為什麽許硯死了，卻並無太傷心的感覺呢？

“或許，他本就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。”林小童搞不明白自己的心情，她想擠出幾滴淚來，卻一點都沒有。

為什麽？

自己什麽時候對於死人這事情變得這樣麻木，甚至，心底最深地方，有點興奮。

不！

林小童壓住腦袋，她突然說：“我要照鏡子。”

顧天瀾剛要說話，卻突然說了一聲不好，拉著林小童要跑，原來結界時間到了，氣息漸漸減弱，已有人循著氣味找來了，先前說到，在外面的人都是比較厲害的修士，雖被殺了一半，但是剩下的更是厲害，憑林小童與顧天瀾，是打不過他們的。

他們兩人基本可以說就是淪為獵物。

“兩只大肥羊啊！”戲謔聲音順著草木細瑣。

步子靠近。

已經被發現了！

那是兩個男人，臉上均是花著花紋，粗臂壯腰，仿佛蠻人。不知又是哪個山裏的人。

林小童與顧天瀾很快被逼到絕路，背後是懸崖，掉下去，粉身碎骨，但眼前兩個級別高出他們許多的修士不會讓他們逃走，他們會捉住他們，吸幹他們的靈氣，讓他們變成幹屍，死無全屍。

一般來說，修士修煉，有的靠著吸收天地靈氣，有的靠著藥物，但是其實，吸人靈力是最最快捷，最最好的方法，但沒人那麽做，因為那是破壞規則的，可是這裏是幻境，一個有來無回，生者書寫歷史，死者閉嘴。

“桀桀桀桀桀。”他們笑起來像是鷂子厲聲，牙齒亦是慘敗。

“赤水，都是細皮嫩肉，小哥兒和小姐兒都好，都好，吃前還能玩一玩。”一個漢子說。

“離火，男的給你。”

顧天瀾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
這兩人似乎還分配好了，顧天瀾很快被拖到一棵樹下，他被卡著脖子不可動彈，此時他只覺得即刻想去死，實在是對不起列祖列宗。

“小娃子，你知道你想殺我，可惜，可惜……”

顧天瀾眼睛赤紅，淚水直流，他打算自爆元神一刻，突然聽見不遠傳來一聲慘叫，卻是男人聲音。

“赤水！”

卡在脖子上的手瞬間松了，壯碩的漢子放下顧天瀾，朝著林小童那處跑過去，顧天瀾顫顫悠悠站起身，也跟過去，卻看見綠樹下，林小童衣裳被扯爛了，她雙目無神，手中握著一只殘肢，唇角還露著詭異的笑。

“好吃。”

她分明說。

而離火呢，則是面色慘白，大叫著我什麽都沒有看見飛也似的跑走了，甚至不提要幫赤水報仇。

“一起吃啊。”

渾身是血的女孩朝他招招手，顧天瀾像是著魔一般走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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